念叨

秋雨凄凄听打荷，苔痕上阶碧澜多。一人，一书，方知寂寞，惟有秋风相伴。

风轻轻吹过树的枝桠，庭院里的树叶也尽数脱落，满目萧瑟，带着些许苍凉。悬挂在院子里的那串风铃儿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，我沉思了一会，又低下头看书，秋风袭袭，“呼呼”地拍打在我的脸颊。“哎哟，弟弟挺起腰板，不要驼。这么冷，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呀！”一听这熟悉的方言，便可知又是奶奶，我不耐烦地应道：“好啦，好啦。”随后，奶奶便拿出一堆洗好的衣服出来晾干，一边晾，一边念叨：“这么冷的天，要多穿点衣服，小心感冒了……”奶奶便是这样一个人，勤劳又爱念叨，前者虽好，但后者却让人烦透了。每每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，她便一个劲儿地念叨，烦不胜烦。

“弟弟，陪我到田里走一走吧！”没等我反应过来，她便攥紧我的手，带我去那片丰收的农田。路上也是喧闹得很，听，秋的声音，撒下一阵暖暖的叮咛，一阵阵秋风掠过田野，送来一片丰收的歌吟。或许是刚收了庄稼，昨日还金光灿灿的农地，今天已变得光秃秃的，时不时还有老鼠拾着花生米飞奔而过，而树叶也或黄了，红了。葳蕤的灌木丛在秋日的照耀下早已面黄肌瘦，任秋风冷雨一日日的摧败。

日薄西山，新月登天，奶奶一手挽着小竹篮，一手攥紧我稚嫩的小手。艳色的田野，艳色的秋景，梦境似的分明，模糊，消隐——催催催！是车轮还是光阴？催老了秋容，催老了人生。我望向奶奶，夕阳的余晖在她的银发上显得更加耀眼，毫不吝啬地洒向她脸上的一道道沟壑，眼神也变得澄澈起来。“弟弟，你要好好学习啊！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，奶奶年纪大了，一辈子吃了这没文化的苦哇……”奶奶的念叨总是无处不在，就像是唐僧的紧箍咒，除了衣食住行，学习也是她念叨的一件大事。我苦笑了一下，赶紧转移话题，“奶奶，您喜欢秋天吗？”她愣了一下，随即便回答：“哪有农民不喜欢秋天的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，忙活了一年，谁不盼望秋天的到来？”她笑了，笑容里却夹着一丝苦涩。其实她又怎会喜欢秋呢？一个只剩岁月余晖的人又怎会喜欢这夕阳的秋呢？

花谢花繁，岁月匆匆，您已离去多年。异乡求学的孤单没有奶奶的念叨陪伴，在一场入秋的狂风暴雨中，我病倒了。躺在病床上，听秋雨凄凄，一个人的孤寂和感冒的不适让我备受折磨，恍惚耳畔又响起奶奶可爱而又朴实的念叨：“这么冷的天，要多穿点衣服，小心感冒了……”

再一次走在这秋日小道，一切如前，火红的枫叶肆意地飘摇。微风拂来，吹散了思绪的缠绕，奶奶事无巨细的念叨早已不在，每当我在生活中或学习上遭遇到瓶颈，我多希望能再一次听到奶奶的念叨。

田野映着落叶，天边酡红如醉，衬托着渐深的暮色，晚风带着清澈的凉意，随着暮色浸染，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凄美。书，木槛，风铃儿依在，耳边又响起了奶奶最美的念叨——“天冷了，要多穿衣服，小心感冒了……”，“要好好学习，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……”

清晨，寒风呼呼地吹，打开门，风像刀刃一样擦过我的脸颊，瞬间将我的睡意吹散了。转身看见隔壁杨爷爷家的灯也亮了起来。暖黄的灯光隐隐约约投过窗户照射出来，似是照出杨爷爷那忙碌的身影。

“吱—”门开了，杨爷爷那灰旧的帽子先露了出来，然后是他那布满皱纹的脸。他笑呵呵地向我走来，从手中的布袋里又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了我。袋子里的鸡蛋饼透过塑料袋散发出的热意，使我冰凉的手渐渐温暖了起来。

“走吧。”杨爷爷推着他那小车笑着朝我招了招手。杨爷爷每天早上与我同一时间出门去街上卖早餐。

记忆中的杨爷爷是个孤单的老人，他总是一个人，但他总是笑呵呵的，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一般。

“我儿子要回来啦。”杨爷爷主动和我攀谈起来。杨爷爷的儿子在外地工作，不能经常回家。提到他儿子，他笑意更浓了，并没有因为儿子回来少而忧伤。“哼，这臭小子，一年到头不回来几次。每次回来给我带一大堆补品却又待不了多长时间。一回来就给我念叨一大堆平时要我注意的，我又不是不知道。”虽然杨爷爷看上去像是在怪他儿子，但他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。他又继续说：“年前的时候我得了风寒，我儿子知道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赶回来照顾我。多啦，那小子还亲手给我做了一碗我喜欢吃的牛肉面。虽然是冬天，但那小子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，那面虽然卖相不咋滴，但那味道我至今都还记得，味道还不错……”杨爷爷脸上的笑意像刚开封的酒香一样越来越浓。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一层。

一阵电话铃响了起来。

“哟，刚说他他就来电话了。”

杨爷爷接了电话，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，杨爷爷笑得合不拢嘴。“你这臭小子，从小就皮……”杨爷爷笑声飘向了远方，也飘进了我心里。